舊好茶近況

距離最後一次拜訪舊好茶,已經快要三年的時光。七月底有位學弟帶著幾位成大山社的學弟妹上了山,帶回了一些舊好茶的近況,在這邊和大家共享。

記述之外,學弟還提供幾點補充:
※ 新好茶社區因南隘寮溪暴漲將整個河水淹沒住屋,僅有在高處得好茶長老教會禮拜堂幸免完好。
※ 有一人看守與避難於
好茶長老教會禮拜堂。
※ 水門至好茶路段由瑪家文化園區始即有多處路段坍方落石路基沖毀。好茶橋或便橋都已沖走。
※ 麟洛安置中心的好茶村民尚無損害災情報告。

[08/12 00:04] 舊
好茶現在一切平安,卡露斯先生、小獵人、官姊和安頭目都在那邊,今天有傳出
簡訊報平安,請不要擔心。

以上和下都感謝謝以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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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好茶的瑣記]

經過新好茶村
上次來時還在清理土石流
還在修補毀壞的家園
企圖從泥石間尋回一處可安歇的地方
怪手、推土機、鋼筋籠四處陳放
似乎看得見一點生機 似乎看得見一點希望

然而在雨季來臨的七月底
這裡是座絕望的空城
不斷被侵食的河床沙洲
不斷崩落的山壁
早已消失的函管便橋
我向隊友們說著部落的故事
以一個外人的身份

我不知道
當說著家是每個人的避風港
是我們在受到失敗挫折時會想回去的地方
而那地方卻無時無刻都有消失的可能
為什麼
還有人願意將自己心中平安的地方放在這裡?

看著一次次的重建的紋理
交織在部落的每個角落
混雜著土石雨水
失去了主人的房屋還能敘說什麼故事?
那全新的鋁門窗站立在未完成的鋼筋籠河堤旁
早已人去樓空 放任隘寮南溪與這片陌生的土地
一再的磨耗著族人們的心

走過村子 來到停車處
今天的太陽很強 空氣中充滿了悶熱的水氣
使我們不斷的喘息
那公墓上的十字架 是安息的象徵
只有過世的人才是這片土地的勝利者
回歸那完全者的自由

通往舊好茶的路
依舊是以大崩壁為起點
經過大雨沖刷 原有的路跡只剩下片段
要不是舊好茶還有幾戶人家 這條路還有幾個人在走
這片崩壁不是想走就可以走的
當人們完全離開後
很快的也會像其他舊部落一樣 消失在大自然當中


看著新生們手腳並用狼狽的走在崩壁上
想起這幾年來因為這樣的地形而嚇走不少的人
在這群人當中會有多少人留下來?
大家都留下來了

小時候總是奇怪學長姐們跟我們看到的為什麼不一樣
樹林遠方的透光、淺綠、水聲、路跡
為什麼不管我怎麼伸長脖子四處張望
也看不到聽不到學長姐們所說標的物
現在我說著 看新生們滿臉狐疑 似懂非懂的樣子
真的笑了

在山中老年人的故事因此有了意義
老年人的經驗成為下一輩年輕人尊貴的寶物
因為山永遠不變 我們可以因為走過的路多而偷偷驕傲

中間每遇溪谷樹蔭就休息
除了新生速度以外 天氣真是熱到不行
想快也快不起來
泡滿了檸檬紅茶的水瓶一個傳過一個
當初走到快掛掉的我也是從學長姐手中接過這樣的瓶子
小胖妹、阿達、植凱、政冠、紹尤、
現在這瓶子從我手中傳出去的感覺真神奇

到舊好茶時已經六點了
兩個半小時的路居然走成六小時
果然要把新生和大隊伍該考慮的事都考慮進去

整個舊好茶只有安大哥一個人

安大哥的眼中和聲音中
我覺得散發著一點點寂寞的氣息
一點點空茫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做這樣的決定
也不知道為什麼可以留得住
已經接觸過外界的生活形式
為什麼要選擇離開 和回來

並不像射鹿李爺爺
從小就是在這個環境長成
沒有離開過 外界對他來說反而是更陌生的地方
生活在舊部落中自得其樂
每天生活安穩自在 鼻笛 刀鞘 月桃蓆 耕種
都是自然而然 還有老伴相依

大部分眷戀舊部落的人都是留連在邊緣
並不會像安大哥這樣把重心完全移回老家

夜裡 安大哥不斷的說著話
不斷的說著話 不斷的說著
像是只要一停 我們就會立刻消失似的不斷的說著
聲音中的力量也不是很足
沒辦法像李爺爺爽朗的笑聲一樣 如數家珍的說著山上的事情
口音也消失了 就像我沒有河洛口音一樣 說著家鄉的話

隔天
安大哥帶著我們逛逛整個舊好茶
我第一次在夏天來到這個地方
八爪菊 馬櫻丹 把整個部落吞沒了
原本可以直接走過去的地方變成要砍路才過得去
走不到長老教會 遠處看著 站在那有煙囪的奇怪石板屋前面
我以為大冠鷲的聲音怎麼會這麼大這麼近
原來是安大哥吹的 和天上的那隻相乎應

在萬山的每一天 大冠鷲的存在就跟系館的貓一樣
每次看到 好想跟牠們一樣
展開翅膀 就可以飛向天際

小獵人的表弟也下山了 因為經濟 因為季節
上次看到的屋頂樑已經上好了 暫時用帆布蓋著
被八爪菊吃成這樣實在很不忍
在這裡聽安大哥講以前部落男女青年交往的過程
而我腦中閃過的是愛戀排灣笛中
那群老年人圍著酒唱著歌說笑的樣子
他們每個人臉上都露出十幾歲青年才有的光采
那樣耀眼

李來生先生的家前 因為夏季植物少了一點精緻
那厚厚的樹皮似乎少了一點

小獵人老家前面的水缸換位置了
很多東西的位置也不一樣了

當我記錄著這漸漸勢微的石板部落時
能夠看到因為人們的生活而改變而使得這記錄被改變時
真的很欣慰
就像每天回到家看到自己的弟妹一天天長大 變得不一樣
而開心 一直期待著下次能再聽到看到什麼展新的故事
而不是在一片再也不會改變的遺跡中 聽著需要想像才能看見的故事

時候不早了 因為昨天走這麼久才上來
也怕下午會下雨 大概在11點左右就下山
看著雨靜、鄒灝謹慎的抓估著時間的模樣真令人會心一笑

下來的速度就蠻快的 很快就回到崩壁前
就在我們過崩壁時 下起一陣雨
現在不說以後新生大家也會知道
能安全通過 也算是運氣
雖然爬山的隊伍中幾乎每隊都會遇到相同的情形
只是暴露在危險中的程度多少而已

這是第一次我用手給隊員當腳點踩過
稍微有點破皮
因為我當初也是這樣從五元大哥的手上踩過的
越來越感覺特別 那自信

回到新好茶遇見了大黑熊大哥
幾個年輕人繼續留在新部落中
其他人都在隘寮營區
我沒去過
為什麼會到今天這樣進退不得的情況
在這裡我不想再問了

回程過溪讓鄒灝攻擊
走得很順 看來是我對學弟妹過度保護了
你們可以 只是需要實際經驗

過溪該注意的地方
走在拉繩的下方 面朝上游 腰帶解開
拉繩只是輔助過溪 並無任何確保功用
被沖倒了 我只能說 我會到下一個淺灘把你撿起來
如果家荷一放手 我應該已經準備好立刻要衝了
溪水不深 頂多沖倒的那一刻喝幾口水罷了

在進園區一段遇到清泥沙的推土機
在這裡等了好一陣子才繼續走
離開了
到回頭也看不到舊好茶的距離
等待著下次的故事

旗山渡小月沒開 改去食神
吃了很奇怪的大碗炒飯
一些合菜 把剩下的九百元公費花光光

再次騎上台3、182 回到台南
這條路騎了超過四十次了吧
已經失去記憶 再回頭看 都是不認識的面孔了

作者:Jellyfish at 1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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