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 魯凱族舊好茶古道尋根之旅—行程

(本文摘自網路,但原始出處已不複查,作者為該年跟魯凱族人同行的洪田浚先生)

洪田浚

舊好茶古道尋根的探勘隊伍,十天的行程安排如下:

第一天
Dolalokalo 新好茶→Palalivolo巴拉里屋魯→Kochapogan舊好茶
第二天
Kochapogan 舊好茶→Rumingan古好茶 → Dulonbasan 達龍巴散→Dalatokana達勒的卡呢
第三天
Rumingan古好茶→ Papogale巴布卡勒→Domatitilomg 杜馬地地龍
第四天
Domatitilomg 杜馬地地龍→ Baluguan 聖地→Kaligufungan 卡理古腹安
第五天
休息一天
第六天
卡理古腹安Kaligufungan →馬得卡得卡樂Matacatacala→紅櫸木Tebese
第七天
休息一天
第八天
Tebese 紅櫸木→Tulhitulhiki舊斗里斗里社→舊比魯社→Vulaolan比魯溫泉
第九天
Vulaolan比魯溫泉→台東縣金峰鄉嘉蘭村→屏東好茶

八十六年四月二十九日上午十時在新好茶部落,舉行「舊好茶古道尋根行前記者會」,然後十一名成員著重裝前往舊好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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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好茶位於霞迭爾山與井步山之間的稜線西側,海拔九一0公尺。相傳大約七、八百年前,由雲豹帶路,將魯凱族人從霞迭爾山(二0二二公尺,位於霧頭山與井步山之間)一帶的古好茶(Rumingan)部落,引領遷徙到舊好茶定居。舊好茶於民國六十八年遷村到新好茶,當時人口約一八0戶,九百餘人,其中約三十戶遷往台東金峰鄉的嘉蘭村,也就是舊好茶越嶺古道的東部姻親部落。舊好茶另有道路通往阿禮村,霧台村和馬兒村。

新好茶通往舊好茶的步道,長約四公里,中間有兩道水源,在第二水源進用午餐,好茶人拿出魯凱族與排灣族的共同美食Chinabu與大家分享。隊員翁國樑(恰馬克)的媽媽宋愛金(六十三歲)與弟弟翁國雄(二十歲),特地陪同大家前往舊好茶,為我們送行。

在距離舊好茶前約十分鐘腳程的山道上,即井步山支稜九百公尺高度的山坡,因為賀伯颱風的侵襲,出現大坍方,步道一度封閉,幸賴好茶人全力搶修,勉強恢復通行,但已陡峭難行。

舊好茶石板屋聚落,絕大部份已經坍塌,只有九戶人家維修尚好,現在僅剩杜義雄(Sigiana)、黃木來(Bagalelas)兩戶人家居住,他們努力為重建二級古蹟舊好茶奠定基礎。

晚上,好茶人獵獲彌猴一隻佐餐。


四月三十日,由舊好茶前往古好茶附近營地。

早晨先行前往舊好茶國小後方的水源探勘,發現原本由瀑布沖激而成的深潭,從前相傳為雲豹喝水休息之地,也是國小學童跳水游泳的美麗潭水,完全被賀伯颱風災豪雨所挾帶的巨石細砂填平,撒沙勒等人看見天威如此,不禁咋舌,認為不可思議。

出發前,長老郭金丁,爬上他老家的石板屋頂,手持木棍,修整屋頂的石板,使石板片相互緊靠,以防颱風破壞。郭長老所住的這一排住家,稱為達都古魯,共有十多戶人家係日治時期從霧頭山與茶埔岩山之間,西側山腰的南隘寮溪源頭舊部落「達都古魯」(Tadugulu)遷移而來,是個令人稱羨的長壽村,這裡的老人到現在仍然有多位一百餘歲的人瑞。

隊伍出舊好茶村,向東沿一千公尺等高線前進,古道路跡忽隱忽現,長老郭金丁等人,一路鋸樹砍草,辛苦推進。這一段路是在霞迭爾山西側山腰,沿路都是舊好茶時期的開墾區,不時有相思林出現,撒沙勒和杜連財,合力在一株相思樹幹上,釘上第一面好茶領域的保育牌,為鋁製品。往後數天一路釘牌,一直到台東太麻里溪斗里斗里山附近的好茶獵場邊界為止。

郭長老表示,過去好茶的獵區,劃分為東西兩區,大武山主稜西邊為大頭目柯家所有,以東分為二號頭目安家所有。如果頭目家人丁不足,所剩獵區可供平民家戶自由狩獵,獵獲物的右大腿必須奉獻給所屬頭目,以表敬意。狩獵途中,如果看到其他獵人的獵物,可以代為攜回,獵物上半身為主人所有,下半身由攜帶者分得。獵區與他族他社相隔鄰的地帶,容易滋生糾紛,古代以出草獵人頭分勝負,勝者可以擴張地盤,但是未來可能被搶奪回去。

隊伍沿山腰九八0公尺 ––– 九五0公尺 ––– 一千公尺 ––– 一0五0公尺向東挺進,沿路看到陷阱中死亡多時的白鼻心。嚮導陳海朝(Salagata,五十八歲)看到草叢幌動,徒手迅速抓起一隻錦蛇,裝入麻袋中。

中午在Salhailhailane瀑布用餐。這也是一處大崩塌的溪谷,一隻碩大的山羊匆忙逃逸。五年前,我第一次經過這裡,只是一道小溪谷,容易通行。現在必須用手鋤砍削崩壁的板岩,再牽綁長繩,才能踩在六十度的絕壁而上。往昔,這裡是好茶人採取矢竹製作弓箭箭簇的地方。

不久,來到了開墾區和獵區(柯家頭目所有)的分界點Tarauarauadrone。好茶獵人出獵時,必定在這舉行鳥占,以定吉凶行止。鳥占的鳥類是畫眉科的山紅頭(LaLai)。

傍晚抵達今天的最高點,霞迭爾山支稜一四一0公尺處。那兒有石板砌成的台階,旁邊長有一株高約三十公尺的五葉松,從舊好茶部落可以遠遠看到這個「立正的石頭」。五葉松是好茶祖先所種,為古好茶的入口處,往上約五百公尺即是古好茶部落。五葉松是神聖之樹,打獵經過時,必須放置一塊肉在這裡,祭祀祖先,台階是頭目休息的地方,獵人的位置在下面一點,不能亂座。今天天色已晚,不從這裡登上古好茶廢墟。

前行到霞迭爾山下一三00公尺水源處紮營。我的全身奇癢,脖子、手肘、腹部被多隻毒蛾幼蟲爬過,長出了密密麻麻的腫泡。晚上好茶獵人獵獲兩隻飛鼠。

五月一日,登上古好茶,強行闖過奪命坡。

這趟古道尋根的第一項重點,就是探勘古好茶的遺址。從水源營地,取道原始森林的陡坡直上,竟然出現郭長老的獵寮,可是已經久未使用。郭長老是當今好茶最棒的獵人,現在改行當水泥匠,杜連財是他的助手。

古好茶位在霞迭爾山西稜一千五百公尺的小斜坡上,當時四週盡是盛開的森式杜鵑,潔白的花朵,簇坐在枝葉頂端,像是魯凱祖先在歡迎後代子孫後代子孫和友人的到來。

在口傳歷史中,古好茶的建立,是在數千年前,魯凱族人由太麻里過去一點的Shikipalhihi,翻越查埔岩山北稜,到達此地立足而來,稱為Rumingan(魯敏安)。古好茶約由三百戶人家,都有完整的石板屋。七、八百年前由於人口過多,集體遷移到舊好茶去。現在的古好茶,可以看到七、八戶石板屋廢墟,剩下斷垣殘壁,最高的殘壁在一公尺高度左右,頭目家屋有奇特的圓形鵝卵石供奉著,位置在左側屋角下方,由兩層的石板砌成,上層有兩格放置兩粒中型鵝卵石,下層為一大格,放置一粒較大型的鵝卵石,應該是稱為Lhaba,是家屋主人名份的記號,不能賣、帶走或當作婚姻的聘禮,是永遠放在家裡的鎮家之寶。這三塊天然的鵝卵石,地位很像現在頭目家世襲的陶壺,研判它們使用的年代應該超過陶壺出現以前,是石器時代的見證。由於它們的神聖含意,看起來漂亮的鵝卵石,竟不敢去摸。

在古好茶時代,一部份人就從這裡遷移到下方的達都古魯(長壽村)。而且,阿禮部落也可能是直接從古好茶向東越過井步山北稜,選擇現在的阿禮村建立新家園。傳說,有一位丈夫經常到南隘寮溪源頭的溪谷去工作,懷孕妻子上上下下為他送飯很不方便,妻子要求丈夫搭建一間工寮,住在那裡,後來發展成一處有二十幾戶人家的小部落,變成達都古魯社。另外,在古好茶稜線附近不遠處,叫做Adiadri的地方,有一條獵徑,通往阿禮去。古好茶時代,有一個家族帶著三十個人,經過Adiadri,翻過稜線便消失了,後來他們建立了阿禮部落。

離開古好茶,向東過溪谷,沿霧頭山山腰向上爬升,由一五00公尺、一六五0公尺、一七五0公尺往東南行,在一八五0公尺的古道上,碰到一處地圖上沒有標示的大崩壁,規模空前浩大,崩壁的岩石呈現七、八十度的陡坡,可以說除了長鬃山羊和少數野獸以外,人類是寸步難行的,隊員中有人不敢再前進,高喊撤退。

我的心裡正在顫抖,只見郭長老小心翼翼的往前走去,他竟然做到了,像長鬃山羊一般斜立在八十幾度的碎岩上,準備牽住我們的手,緩緩踱過奪名坡。我們平地人的背包由其他好茶青年代為揹負,郭長老由岩壁下方護住我們的身體,一步一步走過去。從郭長老的手中,可以感受到他也在顫抖,絲毫不敢大意,我的心跳快速增加,在通過二百公尺斷崖地形後,全身不知不覺被冷汗濕透了。

過後,沿路土石仍然鬆軟,具有潛在危險性,身心緊張萬分,再加上幾處直線上升的路段,以至於傍晚抵達一九五0公尺的Tapalaongane營地,人都癱倒了。

五月二日,登上聖地巴魯谷安(Balagaan)。

切上茶埔岩山北稜二二八0公尺的聖地巴魯谷安,濃霧瀰漫,強風剛勁,雨勢綿密,使得原本盤曲亂紮的古木森林,更加蒙上一層神秘的面紗。

巴魯谷安是西魯凱族群的好茶、阿禮、去露、霧臺、神山等部落的共同聖地。他們認為祖靈永遠居住之地,是在霧頭山(Parasedan)與茶埔岩山(Kalalauwan) 之間,自古是魯凱族人的姻親道路的越嶺點,聯絡大武山分水嶺兩邊的東西族群,和對友善的排灣族作交易,越嶺的最高點叫做Chligagal。魯凱人經過聖地時,都會保持虔誠肅穆的態度,去程要祈福,回程再謝祖靈。祭品通常以山豬皮、鐵屑和一片以紅黑兩色絲線交織而成的布。獵人在聖地一帶露宿時,他們往往會在夜裡夢見一片燦爛的陽光,有的人還會夢見白衣女神(百合花之神)在招手。在世行善而頭戴百合花的人,去世之後,靈魂都可以來到巴魯谷安,與祖靈快樂幸福地在一起。茶埔岩山則包含在聖地之內。

魯凱族大南社傳說,族人去世以後,靈魂會飄盪到各處聖地做最後的巡禮,最先飄到北邊的大鬼湖,在南巡到紅鬼湖、小鬼湖,然後登上霧頭山,一路南巡到北大武山主峰拜見祖靈,最後安居於巴魯谷安的天堂。

從北大武山主峰三角點往北看望,如果出現一望無際的雲海,那麼壯闊的雲海就會從茶埔岩山南北兩邊的鞍部傾瀉而下,形成扣人心弦的雲瀑。巴魯谷安就是在北邊雲瀑之中,而排灣族平和部落的越嶺古道則在茶埔岩山南稜的雲瀑之中。所謂天堂,正在雲瀑和亞熱帶季風雨林之中,魯凱族的祖靈何等幸福,竟能永居其間。

巴魯谷安是在一片寬稜之上,以森氏杜鵑、牛樟、栓皮櫟、木橿子和鐵杉為主的原始林,都覆蓋著二吋厚的苔蘚和松蘿游絲,翳天蔽日,形成廣闊的綠色世界,沿途有澤蘭、骨碎補、蹄蓋蕨和金線蓮伴生。長年累積在森林底層的枯枝落葉,堆壘成綠色地毯,腳踏上時像彈簧墊一般,十分舒服。

聖地寬稜的兩側,都有河川向上源侵蝕,構成崩落陡峭的絕壁,西側是南隘寮溪的源頭,東側是太麻里溪支流斗里斗里溪的源頭。寬稜的綠色天地中,掛有許多登山社路標,是從霧頭山縱走茶埔岩山的路徑。寬稜兩側是五節芒密生之地,因此,登稜和下稜,都必須砍除茅草。

在聖地裡面,杜連財釘上了好茶領域牌,郭長老帶領大家虔誠祈禱,懇請祖靈賜福,保佑全程平安。郭長老和陳海朝一度四處尋找古代祭祀祖靈的祭台,因為風強雨急,沒能找到,令人遺憾之至。

相傳好茶社開基祖Purauayan和妻子Toko,率領一些族人,從東部發祥地Shiki,Paricchi出發,他們在一隻通靈的雲豹帶領下,翻越大武山的巴魯谷安,來到一處名叫Karasugan的地方,雲豹賴著不走,好像指示這裡是創社良地,他們就据此建立了古好茶部落,而當他們越嶺而過時,天上的一隻靈鷲鳥也一起引領西行之路,因此族人從來不會傷害鷹鷲和雲豹。

好茶人從聖地越嶺過後,每逢打獵回程,路過一棵特殊的鐵杉,必定祭拜,路上有些花也與魯凱文化有密切的關係,例如獵到六隻以上的公山豬,可以配戴Panganache(森氏杜鵑或百合花)。

我們在越嶺後,沿斗里斗里山支稜東下,又遇到一處大型的崩坡,因係碎砂石,勉強可以通過。後來下到一處一九五0公尺的平坦地,郭長老有獵寮在附近,因缺水不能紮營,若今晨攜水在這裡宿營,將是理想的安排。

勉強趕路,我因下滑且背包甚重(二十二公斤),而連翻五跤,左膝蓋受到撞傷,仍然負痛趕路,入夜沿稜線下到營地,後方尚有多名隊員摸黑趕到。

這處營地叫做Kaligufungan,是雲豹出沒區,在斗里斗里溪最上游水源處,海拔一三00公尺,營地斜坡有砂岩岩塊的砌牆,是好茶祖先做成的,可見這裡雖進入台東地區,還是好茶的獵場。

五月三日,在雲豹區休息一天。

這裡到處可以看到巨大的九穹林,因脫皮而白滑的樹幹,在綠色森林中顯得特別突出。一些翠綠鮮嫩的山蘇花,附生在樹幹上,令人賞心悅目。好茶人取出預備多日的釣竿,先行在溪水中翻閱石片,尋找石蠶蛾幼蟲當釣餌,一天下來,釣了數百隻溪魚,細看都是苦花(固魚)。郭長老等人則拿出半路撿拾的水鹿鹿角拍照。

郭長老說,這條越嶺古道,曾經有許多好茶獵人使用過,各人也劃分各自的獵區,他年輕時曾追隨多位大人,到這一帶來打獵。已故的國寶及雕刻師力大古在這裡也擁有一處獵區。陳海朝表示,他曾經長期來這裡採集愛玉,近年已經停採了。晚上,有一隻山羌不停的啼叫。


五月四日,陰午後雨。

穿越斗里斗里山稜脈的一千二百公尺的平坦台地,密生著千年以上牛樟原始林,樹幹粗大,樹冠高聳,芳香四溢,行走在芬多精的樹海中,不禁心曠神怡。如果說台灣雲豹尚未絕種的話,這裡就是牠們最理想的原始棲息地。

地被上完全被蹄蓋蕨覆蓋著,它的初生芽,可以食用,下麵煮食,滋味鮮美,不輸給過溝菜蕨,隨地可以看到野生動物的排遺,水鹿、長鬃山羊、山羌、山豬等等,而且密度很高,不想踩到也難。

在樹幹中間隱約可以看到兩顆被鋸斷的大樹頭,原來是被盜伐的牛樟。每株樹頭還刻一個「亞」字,好像盜伐者留下名來。第一株牛樟的樹身已經不見了,留下樹頭,中間是個到底的空洞,這應該是牛樟的特徵。第二株牛樟,鏈鋸鋸斷的樹身倒在一旁,而且已經長出新枝葉。牛樟生命力特強,無根的斷木照樣活著,

真是稀奇。這株樹頭同樣中空,研判盜伐者是要摘採樹洞中的「牛樟靈芝」吧。郭長老說,這兩棵牛樟是被台東方面的原住民砍伐的,目的就是要取靈芝,我們擔心這一片的牛樟神木群,不久之後會一一遭受毒手!

穿過牛樟神木區,仍然遍地是野獸糞便,沿一條乾溪谷而下,在上山坡,忽然好茶人驚叫一聲,一隻山羌從撒沙勒面前跳躍而過,迅速鑽入樹叢。

中午抵達斗里斗里溪畔的紅櫸木Tebese營地,大家輕鬆紮營,清除沙灘積石和糞便,搭起營帳。有人游泳,有人釣魚,兩名好茶青年相約外出打獵。傍晚開始下雨,獵人帶回一隻母山羌和四隻飛鼠。


五月五日,在台灣最後的無人地帶休息一天。

說這是台灣最後的無人地帶,可真貼切,溪中游魚無數,水鹿、山豬、山羌、山羊、野鳥很多很多,蝴蝶家族中的雲紋粉蝶,數以萬計,一隊一隊求偶的蛇行隊伍像波浪一樣在所有溪谷中穿梭,藍腹鷴自在優遊,也許歷史上劫餘的小矮人和台灣雲豹,正藏匿在樹叢中,驚異地打量著我們這群不速之客。

時間在這裡停頓了,自宇宙洪荒以來,亙古未變的伊甸園,有幸躺臥其中,悠思無窮。碧綠清澈的甘泉從腳下流淌過去,滑過蛇紋岩的巨石,崖邊有一株高大的紅櫸木,挺直站立,迎風搖曳。

原住民垂釣甚樂,柴火煖煖溫烤著木架上的山羌,未出胎的小山羌、飛鼠和數百隻用水藤細切長絲串成的苦花,女隊員顧坤慧仿效原住民婦女在溪石上刺繡 ,圖案頗為精美,鉛色水鶇正伴著一名好茶青年輕聲歌唱。

中午過後,郭長老回營,他的右大腿因天雨路滑而摔倒受傷。沿路上他採拾青草藥準備緊急治療。原來他砍下一大把「冇骨消」的枝葉,在用熱水煮燙以後,手握一小把在傷口處不斷擦拭,有時他也揉一揉後腦杓,可見摔得不輕。所幸經過治療之後,他的痛苦表情就舒緩下來。

五月六日,雨,越過好茶獵區分界,駐紮比魯溫泉。

整天大雨,走的辛苦,如果冬春之際來,天候會更理想。沿途溪谷還是糞便和雲紋粉碟的天地,好茶青年獵獲一隻藍腹鷴母鳥,又看見一隻山羌飛奔而過,追之不及。我認為好茶人在他們祖先的傳統獵區,十多年才來狩獵一次,只取此行要用的食物,縱使他們分不清楚是不是保育類動物,應該不為過,畢竟他們是來追尋祖先的歷史文化根源,這一點更加有意義,不是嗎?

九點左右走上一千二百公尺高度的稜線,這裡是斗里斗里山主峰三角點下方東南稜的突出點,正是好茶傳統獵區的最後分界,再向東向南就是台東排灣族的獵區,也相當接近排灣族斗里斗里社的舊地(約五公里)。

走下稜線到斗里斗里溪小支流的源頭,有一道小絕壁,十分危險,因為沒有繩子可以牽拉,過程相當驚險,我雙手緊抓蘆竹石而下絕崖,下到溪谷感到一陣虛脫。

經過斗里斗里社舊址下方溪床,再過二點五公里抵達比魯溫泉。由於身體過份勞累不敢久泡溫泉,否則心跳過分快速,反而有害健康。

比魯溫泉瀑布下方,原先被登山界人士擅自開闢的溫泉游泳池和露營區,今年初被林務局雇用怪手破壞殆盡,只剩下靠溪邊三個小池。

夜宿比魯溫泉,整夜下雨。


五月七日,雨,出到終點嘉蘭村,受到村中仕紳歡迎。

由於連日下雨,太麻里溪溪水漲高,前後大約三十次的涉水,顯得戰戰兢兢,怕一個滑倒會被溪水沖走。今日的終點行程,長達十五公里,也是蠻辛苦的。

據說在太麻里溪下游河谷附近,古代有一個聚落叫Vilaolaoro,是好茶分出的。傳說這個聚落的神是魯凱族神,因此在這裡不可以講魯凱族話,否則此神會把說話者的靈魂奪去。

中午在大雨中抵達金峰鄉的嘉蘭村,部份隊員在金峰鄉圖書館休息,館長包先生獲悉郭長老等人用鐮刀、鋸子,一路從就好茶砍了八天的山路過來,只為了文化尋根,並且聯繫族群之間的感情,不禁感動莫名。其實此行,真的是幾包白米、食鹽、幾把山刀、獵槍和釣具,就翻越了大武山區,渡過重重斷崖險谷,瘴癘之氣和各種毒物毒蟲,歷經艱苦危難,深入蠻荒,體驗了原住民祖先的山林生活,難怪前原住民國大代表高正治宴請我們吃牛肉麵,為我等洗塵時,立刻勾起他對修建原住民越嶺古道和適度恢復原住民傳統狩獵文化的高度關注。

舊好茶古道尋根之旅,帶給我們許多省思,在原住民的古道中,保存有古代舊部落廢墟、神聖之地、傳統獵區,以至於豐富的自然生態資源,未來如何有效的經營利用,兼顧原住民文化的發揚和自然生態的保育工作,使原住民文化不再衰落,乃至消失殆盡,確是不容忽視的課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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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古茶步安同學會 at 18:48  

1 給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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